《世说新语十三讲》 骆玉明作品
《世说新语十三讲》 骆玉明作品
嵇康的恣意:生命中的三场咏叹
嵇康,字叔夜,生于魏文帝黄初五年,谯郡人,因曾任中散大夫,后人有称其为嵇中散。嵇康的祖先本姓奚,原籍是会稽人,后来因避祸来到谯郡,因为居住的地方有一座山叫嵇山,嵇康祖先遂舍弃原姓,改姓嵇姓。 他的兄长嵇喜,很有才能。嵇康很。
文/项玮
说到魏晋风度,就不能不说《世说新语》中的人和事,要说《世说新语》中的人和事,就不能不说嵇康——嵇康是个奇人。《晋书》有言,说嵇康“美词气,有风仪……人以为龙章凤姿”。在政权更迭、兵祸四起的遥远时空里,嵇康的个人生命史,足以见证那个时代的种种过往,不仅如此,他身上的一代风华,让人艳羡、赞叹、惊喜、唏嘘的同时,更为后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生命力和感染力。此时,我们亦可通过嵇康生命中的几个片段,来洞彻自在生命的奥义,以及生命本身的美感。
嵇康
嵇康
一
“嵇康与吕安善,每一相思,千里命驾。”——《世说新语·简傲》4
如果说什么是恣意洒脱,什么是超然脱俗,什么是个体生命的大自在,什么可以最恰当地诠释魏晋风度,其实,这一句就够了。
嵇康与吕安交好,只要一思念对方,哪怕相隔千里,也要驱车而至。嵇康是三国时期曹魏的文学家、思想家、音乐家,也是“竹林七贤”的精神领袖,以一曲《广陵散》留名千古。他官至中散大夫,抛开世俗事务不论,嵇康擅长诗文,风格清奇,更常与友人随性清谈,抒发心中所想。吕安亦恃才傲物,超凡脱俗,同为魏晋名士,是嵇康的挚友。
《向秀别传》里有更详细的介绍:“(秀)与谯国嵇康、东平吕安友善,并有拔俗之韵,其进止无不同,而造事营生,业亦不异。常与嵇康偶锻于洛邑,与吕安灌园于山阳,不虑家之有无,外物不足怫其心……”
不要说距今1700多年的古代,即便是当下,交通这么发达的时代,我们也能这么率性地走一次吗?嵇康不会管那么多,说走就走。吕安也不管这么多,说来就来。吕安更神奇,古时候通信不便,有一次他千里迢迢来到嵇康家,嵇康并不在,他也不顾劳顿,见人不在,就要打道回府。
所以,这就是“竹林七贤”等名士们快意人生的一次闪现:不因俗世而裹足不前,也不以功利而瞻前顾后。苏东坡有句话,叫“诗酒趁年华”。人不能虚度时光,嵇康之死的真正原因,但总要来一次不计得失地做自己,正所谓“没有自己的人生,不值得过”。就像嵇康和吕安,“每一相思,千里命驾”。
嵇康和吕安的故事还没有结束,这里,先看一下他和山涛的爱恨往事。
二
山涛,字巨源,与嵇康同属“竹林七贤”,他们之间,饮酒、赋诗、对弈、交游、打趣……但凡离开世俗事务,均可得悠然自在。然而,就是否在晋朝做官这件事上,他们出现了严重的分歧,甚至水火不容。
嵇康是至死没有在西晋一朝出仕的。
为什么拒绝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禄?这里需要简单回顾一下王朝史的细节。公元220年,继东汉王朝之后,曹魏政权建立,历曹丕、曹叡、曹芳、曹髦、曹奂,五世而终。其中,曹芳在位时发生“高平陵事变”,标志着司马氏集团开始独揽军政大权。此后,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改立曹髦为帝,数年后,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又立曹奂为帝。司马昭死后,昭之长子司马炎代魏称帝,建立晋朝。
嵇康之死原因有三:一是政治路线之争。嵇康明确提出“非汤武而薄周礼”(非议商汤、周武,鄙视周公、孔子)观点,这与儒家思想立世的司马政权相冲突,而且嵇康豪不妥协、拒不合作,甚至公开戏弄、嘲笑现实执政思想及其体制,为。
晋朝就是这么来的,是乱臣贼子靠着经年累积的政治资本谋朝篡位而来的,不忠、不义、不仁、不善,包括何晏在内的众多名士、忠臣亦惨遭屠戮。因此,我们就可以理解,坚持曹魏政权之正统的嵇康为何如此抗拒司马氏集团。嵇康曾明确表态,不愿在晋朝为官,只希望在自己富饶的庄园内外寄情山水,与友清谈,闲云野鹤,养生以自得其乐。所以,当得知昔日的挚友山涛要举荐自己做晋之臣僚后,我们中国的历史上便有了一篇几乎前无古人、后无来者的“绝交书”——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。
然而,戏剧性地,嵇康被害之前,却又摒弃前嫌,将儿子嵇绍托孤给山涛!这又是一种怎样百转千回的纠葛与真情?而且他对儿子说:有巨源在,“汝不孤矣”!对此,骆玉明先生也有分析:“这固然表明两人的旧谊非同小可,嵇康对山涛的为人有充分的认识,但嵇康想必也清楚地考虑到:要保护嵇氏家族不因其一人的厄运而彻底衰败,恐怕没有比山涛更有力量的人选。而山涛也正是体会到嵇康临终托孤的全部意义,在嵇绍长成以后,推举他出任秘书丞。”
钟会身居高位,一直对嵇康心生崇拜,可嵇康却拒绝与他交往。钟会曾写了一本书,想给嵇康看看,可是又怕遭到嵇康拒绝,所以钟会躲在嵇康门外将写的书偷偷扔到嵇康家中。嵇康在河东居打铁时,钟会多次拜访嵇康,嵇康一直把钟会。
可见,山涛一直在为嵇康筹谋,嵇康也深信山涛,这种信任,可以让他在言辞激烈的绝交书之后,到了生命的最终时刻,也仍然相信友人会替他护得家族的平安。最让他愤怒的,是山涛,最信的,也是山涛。
三
嵇康死了。
寄情山水和诗词歌赋的嵇康,未能如自己所愿地生死于天地之间。
再引骆玉明老师的分析:“在司马氏集团篡夺曹魏政权的过程里,嵇康作为曹魏宗室的女婿(其妻是曹操曾孙女),政治上更多倾向于曹氏应该是自然的,但没有什么根据证明他实际地参与了反对司马氏的政治活动。”
鲁迅的话说得很明白,嵇康得罪了钟会只是外因,嵇康独立于司马集团之外、又是曹家女婿,这才是内因,才是致死的根本原因。没有钟会搬弄是非,也会有别人搬弄是非。总之,嵇康必死无疑,不管他认真与否,性烈与否,与世俗对立。
于是乎,嵇康和吕安,一并被杀。
这是《世说新语·雅量2》当中的记述。骆玉明老师认为,嵇康的这种优雅“表达了对世间邪恶与强暴的蔑视,和对人格完美的追求。……对于嵇康之死,后人写下了许多悼念的文字,最美的是其旧友向秀的《思旧赋》:‘悼嵇生之永辞兮,顾日影而弹琴。托运遇于领会兮,寄余命于寸阴。听鸣笛之慷慨兮,妙声绝而复寻。停驾言其将迈兮,遂援翰而写心。’”
嵇康的一生结束了,他与吕安的命运轨迹再一次相交,从此黄泉相随,再也不用“千里命驾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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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世说新语》是一部流传了1500多年的中国古代文学经典,若不了解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,则不容易理解其微言大义。嵇康的形象在《世说》中多有提及,更多人物的言语轶事也一并包含其中,堪称一部“魏晋时期的精神贵族言行钞”。复旦大学骆玉明教授再度出山,为普通读者打造《<世说新语>十三讲》,带你穿越时空,领略千百年来那一场未被雨打风吹去的魏晋风度。
言归正传,关于竹林七贤—嵇康之死,害死嵇康的罪魁祸首是钟会。嵇康之死《世说新语》雅量第六 2 嵇中散临刑东市,神气不变,索琴弹之,奏《广陵散》。曲终,曰:“袁孝尼尝请学此散,吾靳固不与,《广陵散》于今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