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探讨《太上感应篇》在道教史上的地位,必须首先判定它的成书年代。关于这一点,《太上感应篇》本身和其它书籍均无明确记载。历史上,有人说该篇为老子所著,有人说是周秦古籍,有人说是汉世道戒,有人说为葛洪所著,有人说即晋慕容皝所撰《太上章》,众说纷纭,皆不足凭。
判定第一部注的年代,对于判定被注之书的年代有着直接的关系。《宋史·艺文志》最早著录李昌龄注曰:“李昌龄《感应篇》一卷”。李昌龄第一个为《太上感应篇》作注(传)。但他是哪一个李昌龄呢?有不少人认为是北宋御史中丞李昌龄。
御史中丞李昌龄卒于大中祥符元年,即公元1008年。考《道藏》本李昌龄传文,净空讲太上感应篇全集视频,其中大量出现了1008年之后的谥号和生于该年之后的人物。如文潞公,即文彦博,卒于1097 年;赵康靖,即赵概,卒于1083年;张文定,即张纲,卒于1166年;陈文惠,即陈尧佐,卒于1044年;富文忠,即富弼,卒于1083年;赵清献,即赵抃,卒于1084年;庞庄敏,即庞籍,卒于1063年;向文简,即向敏中,卒于1020年;王懿敏,即王素,卒于1073 年;吕文穆,即吕蒙正,卒于1011年;邵雍生于1011年;程颢生于1032年;韩琦生于1008 年等。再者,传文中多处出现1008年之后追谥的真宗、仁宗、英宗、神宗和徽宗庙号,屡屡出现1008年之后的天禧、乾兴、天圣、明道、康定、庆历、至和、嘉祐、熙宁、元丰、元祐、崇宁、政和、宣和、绍兴、乾道等年号。这些均不可能出自北宋真宗时御史中丞李昌龄之笔。
赵希弁《郡斋读书附志》“神仙类”曰:“《太上感应篇》八卷。右汉嘉夹江隐者李昌龄所编也”(《郡斋读书志》卷五上)。赵希弁称注者李昌龄为隐者,真德秀和陈敬父均称之为士,可见不是御史中丞之类的显宦。御史中丞李昌龄籍贯宋州楚丘(今山东省曹县),赵希弁只言汉嘉夹江(今四川省崇州市、乐山县),显为两人。这一点,孟森已经指出。因此,注者李昌龄无疑为南宋人,据北宋御史中丞李昌龄来判断《太上感应篇》的年代是没有根据的。
另一说认为,不仅《太上感应篇》的第一注者是南宋初期李昌龄,而且作者也是他;或谓这位李昌龄就是南宋初期《乐善录》的作者李石。这些说法与下列史实相抵牾。
靖康之难,北宋府库浩瀚藏书或毁于兵火,或流散民间,荡然无存。高宗南渡后,在临安建秘书省,搜访北宋遗书,先后颂布《四库阙书目》及《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》。后一种书目卷二子类道家著录:“《太上感应篇》一卷”。《太上感应篇》名前无李昌龄之名,显为无注白文。此书目原版已失。清末叶德辉考定本录自丁氏迟云楼钞本,丁本传授有自。《续书目》表明,《太上感应篇》为北宋旧籍。
宋理宗绍定六年,太一宫道士胡莹微刊印《太上感应篇》后,于《进太上感应篇表》中奏明了其刊版之所本:“臣窃观《宝藏》之诸经中,有瑶编之大训,本慈悲而救物,爰谆覆以诲人。谓善恶感召之由,端类枢机之发,而祸福应验之理,捷于影响之随。千二百恳恳之辞,亿万载昭昭之诫,然必赖明良之敷阐,乃能率众庶以皈依”。“瑶编之大训”和“千二百恳恳之辞,亿万载昭昭之诚”均是对《太上感应篇》的赞美之辞。《太上感应篇》凡一千二百七十四字,胡莹微取整舍零,曰“千二百”,是一种修辞技巧。可见这一段赞美之辞均是对正文而发,而正文原在“《宝藏》之诸经中”。胡莹微接着说:“恭惟皇帝陛下垂拱视朝,缉熙典学。讲贯虽专于六籍,搜罗旁及于群书。道访窈冥,继圣祖下风之请;化流清静,迈汉皇当日之规。怡神政事之余,玩意天人之际,将推行而传远,故裒集以加详”。这是对宋理宗支持刊印《太上感应篇》的歌颂之语。所谓“搜罗旁及于群书”和“裒集以加详”,说明李昌龄传不在《宝藏》之中,是从民间搜罗而来,把它同正文一起刊印,使《太上感应篇》的内容更为丰富。可知《宝藏》中原只有正文。
《续书目》的著录、张继先颂和出自《万寿道藏》均表明,蜀士李昌龄和李石不可能是《太上感应篇》的作者,《太上感应篇》不可能是南宋作品。出自《万寿道藏》表明,《太上感应篇》成书不迟于公元1117年。上限是哪一年呢?
从内容可知,《太上感应篇》确为宋代作品。该篇备举诸恶行曰:“暗侮君亲,慢其先生”,“恚怒师傅,抵触父兄”,警告人们不得冒犯天地君亲师。曰:“嗜酒悖乱,骨肉忿争。男不忠良,女不柔顺,不和其室,不敬其夫。每好矜夸,常行妒忌。无行于妻子,失礼于舅姑。”。劝诫人们维护家庭,遵循夫道妇道。特别是妇道突出,可闻出“饿死事极小,失节事极大”的气味。曰:“夫心起于善,善虽未为,而吉神已随之。或心起于恶,恶虽未为,而凶神已随之。”要求人们主敬,小心谨慎地发扬善心,克服恶心。这些均反映了宋代社会的伦理道德,表明该篇深受宋代理学思想的影响。所以理学家真德秀首为之序,赞之为“可以扶助正道,启发良心”;崇奉朱熹思想的理宗为之亲笔题字。
就是一切正反2面。佛教是讲修善缘,拒绝恶缘。而道家无为,忘情,也可以说是无情,在道家是避开缘。司马的《坐忘论》就很大程度说明,道家与佛教的不同。佛教是修法身,修舍利。舍利是高僧活化的产物,可以说是骨头等。
国内外现代学者尽管尚有小的分歧,但断《太上感应篇》为宋籍基本上意见一致。酒井忠夫在其所著《中国善书之研究》的序言中说:无论《感应篇》及其以后的善书,还是以前的《抱朴子》,皆是各自时代的产物。《感应篇》的出现可以从宋代社会背景去考察。以《抱朴子》为蓝本撰著的《感应篇》,比《抱朴子》增加了以家族道德和宋代社会为基础的社会道德。这一看法很有见地。据本文前面所考,似可将酒井忠夫指出的宋代缩短为北宋。精确一点讲,可缩短为剪掉1117年之后的“尾巴尖”的北宋时期,即公元960年至1117年。
《万寿道藏》是于北宋经数次增扩而成的。宋真宗大中祥符初年至天禧三年春,张君房在徐铉和王钦若先后两次校补《道藏》的基础上,修《大宋天宫宝藏》毕,撮其精要,编辑《云笈七签》百二十卷(按今《道藏》本为一百二十二卷)。当其时,若《太上感应篇》已出,必不至为君房疏漏于《云笈七签》之外。今考《云笈七签》,未见辑录,可见修《天宫宝藏》时尚无《太上感应篇》。因此,天禧三年(公元1019年)以前可排除于考察之外。《天宫宝藏》后,徽宗崇宁中,诏搜访道家遗书,就书艺局令道士校定,《道藏》又由四千五百六十五卷增至五千三百八十七卷。政和中,诏搜访道书,设经局敕道士校定,刊《万寿道藏》,又增至五千四百八十一卷。《太上感应篇》当于崇宁中或政和中入藏。此二次搜访增入之道书,其编造年代当在公元1019年至1117年之间。
该文思想可上溯至天师道的《赤松子章历》等书。《太上感应篇》篇幅不长,计一千二百多字。主要借太上之名,阐述“天人感应”和“道教承负思想”。由此动彼谓之感,由彼答此谓之应,应善恶感动天地,必有报应也。”《太。
《道藏》本《太上感应篇》卷前刊有《纪述灵验》,系最早的该篇灵验故事集。该集收入峨嵋令王湘、遂宁府周箎、仙居县王竺、天彭张道人、简州进士王巽和黄岩县郭进士杨琛、进士沈球等七个故事,其中以周箎的故事最早,发生在绍兴二十一年,距南渡已有二十五年。故事说周箎暴死,因其信奉《太上感应篇》,又好为人演说,故星官将其饥馑籍改注寿禄籍,送还阳间。感应灵验自不可信,但灵验故事的出现是该篇受到信奉、广为流传的反映。周箎故事的时间说明,《太上感应篇》于南宋初始广为流传,其问世自然不太久。
第一个称颂《太上感应篇》者是北宋末年张继先。日本兴亚宗教协会编《道教实情》说《太上感应篇》自北宋末始为人注意,盖指此。除此以外,第一个作注者是南宋隐士李昌龄,第一个作序者是南宋名儒真德秀,第一个欣赏它的皇帝是南宋理宗,第一部著录它的官修书目是南宋《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》,第一部著录它的私家书目是南宋《郡斋读书附志》。综合起来看,这并非偶然,它表明《太上感应篇》问世距南宋初较近。
日本学者窪德忠所著《道教史》认为,《太上感应篇》大概是北宋末或南宋初,由于当时思想界、宗教界中儒释道三教融合的思想潮流的影响,某一儒者出于宣传社会道德而编辑整理成书的。确定这一时限颇有道理,“南宋初”虽已为史实否定,但确定“北宋末”为成书年代,以徽宗登基之建中靖国元年(公元1101年)为上限,是不致有误,甚至是相当保守的,因为其时下距《太上感应篇》最早的感应故事已整整五十年。
太上感应篇原文 太上曰。祸福无门。惟人自召。善恶之报。如影随形。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。依人所犯轻重。以夺人算。算减则贫耗。多逢忧患。人皆恶之。刑祸随之。吉庆避之。恶星灾之。算尽则死。又有三台北斗神君。
综上所述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:《太上感应篇》盖编造于公元1101年至1117年,正值宋徽宗宠用蔡京、童贯等权臣和信用徐知常、刘混康、王仔昔、林灵素等道士之际。《太上感应篇》的作者仍不详。
(本文选自《<太上感应篇>与北宋末南宋初的道教改革》,原载《世界宗教研究》1983年第4期,第81~94页)